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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国庆日之朝

· 废名

一年一度,双十节终又来到。不管是意识的或是不意识的,这天的街头总有一种特殊的热闹。回想过去若干年以来我一直在北京,每逢国庆日大概要到街上去走走的。每到这一天总觉得比别的日子不同,比之“新年”在我还有更生的气概。这是说自己在那天有种反省的机会罢了。至说对国庆本身决没有什么多大的没我的欢欣。今年国庆日从早醒时起就听见冷风刮着落叶在院子的砖瓦上起出一种干枯之声。“桂花香里”,在北方真是迅速的三二天罢了,这早已是过去完了。“丛菊纷披”,这尚属未来。走到枯败的院子里益深萧索之感了。我在这种时候就大不满意于北方生活。要在南方正是黄金的成熟时期,离严冬的寒威尚远不可来的样子。特别的今年今日有这种感想。上午在家。也不能静心。十时有来客。因为中午有人设宴称庆,就带早出门与来客到外面顺便走走。街头照例点缀了些旗彩之类。殊属单调之至。车过天安门,往年常开国民大会的天安门也是一样。听说本年奉有命令要隆重庆祝的,但实际可说不如从前。可见强颜作笑是不可能的。见到“普天同庆”,“薄海腾观”的彩牌楼,心弦上起出异样的难受。这难受只是异样罢了,并无多大的厉害。所以只说“难受”而已。这两字实在已足够表明那种比较复杂的情绪了罢。在那种难受之中,同行的来客忽又握别了。于是只好再坐车去赴 C 家之晏。其实也只同瞻仰彩牌楼一样而已。不过以为 D 老可到,一领他的謦欬大足解颐。谁知在 C 家满堂宾客中未见此公。竟其连启翁也不见来到,不然在陌生居多的人中有一熟人随便谈谈省得去尊姓大名了。他们二人竟终席未见。所以回家来极早。而启翁来信早在我的案头等候了。国庆日尚只过一半,下午晚上本亦有可记处。但是题目标明“但是题目标明只限朝晨的感想所以本刊补白栏只有照抄一段启翁来书或能填满一栏余乎。书中有曰 C 公赐晏想必有盛大举动,唯佞懒于出门一半由于刮大风恐未必能去领赐耳。日前往北海访友,顺便在小骨董店中买一石印,文曰“以酒为衣”,边款五行云“有酒曾歌雅无衣漫咏豳一樽凭泛蚁百结抵悬鹑但学刘伶醉浑忘范叔贫瓮头谋卒岁缸面暖回春戊戌秋七月朔日冯敏昌”虽系赋得上文四字,亦颇可玩耳。匆匆。云云。重读启翁书罢感到我之赋得国庆亦大可休矣云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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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名集
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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